说起学习书法,那是十几年前的一个酷夏,当时自己所经营的公司已是风雨飘摇,朝不保夕。生途的艰辛,思路的迷茫,前程未卜使心情坏到了极点。在毫无目标的闲逛时买了一份报纸,偶然看到中国书画函授大学的一则招生广告。也许是一时兴起,也许是宿缘使然。我迫不及待的找到了这所学校,所问的第一句话是:像我这个年龄学书法还来得及吗?接待的老师说:只要你有兴趣,能坚持就不晚。就这样虚度三十有四的我走近了书法——我终生的情侣的初恋。这一恋人是我从未谋面的,虽然在髫龄学童时也曾有过毛笔课,但在记忆中,始终搜寻不到与书法有关的信息,只能从零开始。
学书之初,在启蒙老师的指导下,从欧阳询的《九成宫》入手,开始了我的书法情缘。面对中国书法这一古典美人的优雅容貌和那不激不厉的性情;面对这一姗姗来迟、庄严神秘而又魅力十足的情人,我显得无所适从和力不从心。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生活的压力,初始对这位情人的激情和对未来的踌躇满志,漫漫的淡定下来。然而,淡定之后却发现她的美丽与内涵有着更强的吸引力。在耳鬓斯磨的日子里,我始终不能自己,如痴如醉,不离不弃。
喜欢一个人不可以仅限于她的表面,更应该深入地了解她的思想内涵,我对这个情人也是如此。所谓爱之深,责之切。面对这一情人不能得心应手而深深自责。但责备是为了靠得更近,自怨自艾孰非良策。对于书法的学习,不得不纵观历史长河中的那些璀璨之星和文山书海中的瑰丽奇葩,探其源流,察其根本,学而时习之。书法,笔法、字法、章法是其表面的技法。勤学善思,得之不难。但仅得于技,道复何在?启功先生学书绝句诗云:买椟还珠事不同,拓碑多半为书工。滔滔骈散终何用,几见藏家诵一通。是啊,流传至今的碑拓范本、尺椟寸素,滔滔骈散,文山辞海,孰为椟?孰为珠?
唐人孙过庭在其《书谱》中说:“君子立身,务修其本。扬雄谓:诗赋小道,壮夫不为。况复溺思毫氂,沦精翰墨者也。……但右军之书,代多称习。良可据为宗匠,取立指归。岂唯会古通今,亦乃情深调合。致使摹拓日广,研习岁滋,先后著名,多从散落。历代孤绍,非其效欤。试言其由,略陈数意。止如《乐毅》、《黄庭经》、《东方朔画贊》、《太师箴》、《兰亭集序》、《告誓文》,斯并代俗所传,真行绝致者也。写《乐毅》则情多怫郁;书《画赞》则意涉瓌奇;《黄庭经》则怡怿虚无;《太师箴》又纵横争折;既乎《兰亭兴集》,思逸神超。和门诫誓,情拘志惨。所谓涉乐方笑,言哀已叹。岂惟驻想流波,将贻嘽缓之奏。驰神睢涣,方思藻绘之文。虽其目击道存,尚或心迷义舛,莫不强名为体,共习分区。岂知情动形言,取会风骚之意。阳舒阴惨,本乎天地之心。既失其情,理乖其实。原夫所致,安有体哉。”
所谓文质彬彬,然后君子。《兰亭》、《祭侄》、《寒食诗》无不是在于情动形言,取会风骚之意。孙过庭又说:“好异尚奇之士,玩体势之多方,穷微测妙之夫,得推移之奥赜。著述者假其糟粕,藻鉴者挹其菁华。固义理之会归,信贤达之兼善者矣。……徒见成功之美,不悟所致之由。或乃就分布于累年,向规矩而犹远。”古今之王羲之、李白、苏东坡、毛泽东、鲁迅,岂止是书翰之功,皆大学问者也。虽是古今有别,然诗文之阙,何异皮毛?又如当代著名歌唱艺术家李双江先生课徒所言:“当你学唱时,必须一板一眼,而在演唱时,必须把内容情感唱出来。”由此而言,艺理互通,工书之计,功在其文,工在其情。文情并茂,翰不虚发。所谓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,故自言之:埋头写字究可哀,下笔如神恃何才。万卷诗书充满腹,印泥屋漏岂堪裁!
从此,读书写字,文动于心,发乎于情,情溢而书。虽未能尽得其意,却已情有所思,心有所归。就这样,我这位书法情人也开始了位置的转换,由原来的苦恋,融入到我的生活和学习之中,相伴相随,任凭我性情的驱使,无怨无悔。也曾常有悖离,置之不理,却是挥之不去,伴我一步步走来,摩挲日久,情谊有加。
当然,若想情动天地,还须携手至爱,勤采古人之菽粟,吸收造化之精髓,酿造自家之新醅。对饮高歌,痛陈人生之喜怒哀乐,记述人间之阴晴雨雪。
苏俊卿 《书画收藏》书刊副主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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